鱼的报恩
*依旧是傻白甜系列，一发完结
*想给这个系列起个名字，有什么推荐吗
乐无异匆匆忙忙报了名冲到旅游团集合点的时候，一团人已经基本到齐。
站在最前面的是个长身玉立的青年，和乐无异年纪相仿，穿着灰色T恤和藏青色牛仔裤，看上去又干净又清爽，此刻正拿着扩音器喊话。
“好，我们的最后一位游客也到了，请大家记住我手里的旗子，不要走丢。我叫夏夷则，手机号码是181XXXXXXXX，一旦失联请立即联系我。”
和常见的那些声嘶力竭的导游不同，他吐字并不用力，却能让全团人都听得清楚。
在扩音器的摧残下还能保留清冷又优美的好音色，还真是老天爷赏饭吃。乐无异想。
一团男女老少在夏夷则的带领下开始了他们的环湖旅行。三月差不多算是西湖最好的时候，长堤春晓，柳浪闻莺，一波波游人将各景点挤得水泄不通，空中数只纸鸢剪开天幕，在湖光水色中投下五彩倒影。
西湖边旅游大巴不让开，去哪里都要靠走，这么多人一起速度注定快不起来，夏夷则便也不紧不慢带着团晃悠，给众人定的游览时间都很宽裕，并不怎么催促。每到一处景点，他声音动听内容得趣的解说总是会吸引很多人，导致自己团里游客自由活动的时候，他却总是要满足许多人的合影请求。
若是长辈或孩子还好些，有时候年轻的妹子恨不得整个人都巴到他身上去，他也只能为难地笑笑，尽力保持有礼距离。
乐无异在一边看着忍不住笑，直到夏夷则站在断桥上尽力撑住背后栏杆差点被妹子们挤下去，鬓边都出了汗，才排开重围走过去，搭住他肩膀（为了这个动作他还踮了脚），挑了挑眉：“夷则，咱俩来一张。”
引发一众少女捧心尖叫，后续纠缠果然有变少——乐无异至少帮他吸引了一半火力——但夏夷则看着她们窃窃私语，对自己和乐无异指指点点，还是觉得心有点累。
“乐先生是归乡客？”队伍走到孤山自由活动的时候，夏夷则走到躺在草坪上滚得不亦乐乎的乐无异身边，突然开口。他现在已经知道了这个帅气小伙的名字。
乐无异因为这个文绉绉的用法愣了一下才回答：“是啊，我十岁前就住在西湖边上，后来跟爹娘出国去了，半个月前才回来，校际交流，这边Z大有个我感兴趣的项目——咦，你怎么会知道？”
夏夷则在乐无异身边坐下来：“因为乐先生眼中，新奇太少，怀念太多。”
“诶，是吗？”乐无异起身与夏夷则并肩，挠挠头，抖落不少草屑，“其实还是挺新奇的，小时候的事情我都不太记得了，所以才报了这个绕湖旅行团。但西湖还是和那时候一样美。”
“不去山顶走走吗？”夏夷则问。
“不想去，看到鲁迅塑像我就想绕着走。”乐无异指指上山路旁那尊塑像，“小时候背他文章，又拗口，标点用法又奇怪，简直不可理喻，没少被老师罚站，有心理阴影。”
夏夷则忍不住轻笑。
他们起身信步走到堤边，远远回望断桥。只见得人头攒动，露不出一星半点的桥面。想到刚刚合影盛况，夏夷则依旧心有余悸：“刚刚真是谢谢乐先生。”
“没什么，路见不平刷脸相助而已，”乐无异笑，“别叫我先生了，叫无异就行，我也叫你夷则。”
“好，无异。”夏夷则突然伸手，“别动。”
他修长手指捻起乐无异领口一片草叶，顺手帮他掸了掸肩背：“好了。”
“说起来我小时候一直以为断桥是断的，还因为这个对着我爹娘哭，觉得他们骗我。”乐无异也不在意对方动作，信口说着笑话，“总觉得应该是座小木桥，中间断开一截，许仙和白娘子各站一边，干着急就是过不去。”
“修桥对白娘子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吧。”夏夷则眸色一沉，“可是妖和人类之间的分际，比短短一截桥面要可怕太多。”
“哪有那么夸张，不就是蛇妖吗，出得药房入得厨房打得了法海斗得了流氓许仙要不要那么不知足啊，我还希望家里多个田螺姑娘来报恩呢。”乐无异撇撇嘴，“诶，时间到了，我们赶紧去集合的地方。”
夏夷则被他拉着，手腕上炽热温度传来，汗水黏在皮肤上竟有些滑腻。他不自在地抽回手，大步前行的背影十分慌乱。
乐无异挠挠头，露出愉快的微笑。
离开白堤之后，旅行团沿苏堤穿过整个西湖。
最后一个景点的大门上写着花港观鱼，一行人进入之后，夏夷则定好集合时间就让大家自由行动。
乐无异抓着夏夷则：“夷则这边走，我带你去看条鱼。”
这回夏夷则没有甩开他的手。
“诶，怎么不见了……”乐无异嘴里嘟嘟囔囔，在某个鱼池边上蹲了下去，“我小时候记得这里有一条银灰色的锦鲤来着，找不到了不开心……”
夏夷则在他背后偷偷红了脸：“这池子里的锦鲤都是红色和金色的，我没有见过什么灰色锦鲤，而且，那也不好看。”
“没啊，我觉得挺漂亮的，是银灰不是灰色啦，而且它超可爱啊，还会亲我手指呢！”
夏夷则：“……”
乐无异忧郁状对手指：“真想让你看看，它可是我小时候最好的朋友！”
“呵，好了，不伤心。”夏夷则一时没忍住，顺了顺乐无异褐色的短发。手底下的触感像是毛茸茸的小动物，暖洋洋的。
乐无异呆毛应声扬起：“夷则你真好！”
夏夷则笑一笑，没说话，只是耳垂还有些红。
“也许是人多了它不好意思出来呢，哼，我要找个人少的时候再来一次！”
“那恐怕要凌晨了。”夏夷则轻声说，“旅游旺季，大概只有早上四五点的时候人会少一点。”
“好！那我就明早过来！”乐无异摩拳擦掌，“夷则陪我一起吗？小时候的记忆都模糊了，真的很需要一个导游呢。”
夏夷则默默吐槽你都要再来一次了难道还需要导游领路吗。
但他还是点了点头，两人约好时间，交换了手机号码。
乐无异感到了计划通的愉悦。
天可怜见，自从三天前看到这导游小哥带团之后，他几乎把西湖边上的旅行社跑了个遍。
好在是找到了。
嘛，不知道为啥，虽然第一次偶遇夏夷则连看都没有看过他一眼，但这人身上有种莫名的亲切感，让他忍不住寻找与追逐。
第二天凌晨他们约在太子湾公园门口。
城市还未醒来，空气中弥漫着淡而弥远的香气，尚且温柔的晨光为满园樱花与迎春披上薄纱，也渲染得夏夷则的神色格外温柔。
只是乐无异心心念念的银灰锦鲤还是没有出现。
他垂头丧气往外走，夏夷则突然笑笑，说我带你去看点好玩的东西，带着乐无异出了花港观鱼的西门。
“说到鲁迅先生，你是对他哪部作品有阴影。”他突然问。
乐无异顿时炸了：“太多了好吗简直罄竹难书，藤野先生啊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啊故乡啊，总是要背，考试还总是要填标点符号，神啊他本身的用法就不标准好吗硬背下来到底有什么意义！”
“果然有藤野先生。”夏夷则笑了笑，“你看。”
一块大石立在空地之中，周围有新绿垂柳与灼灼樱花，金色字体在阳光中格外醒目，几乎刺痛人的眼睛。
“三五夜中新月色，二千里外故人心。”夏夷则轻声念道，语意温柔，声线几乎能让人溺毙其中，“读白居易之诗，怀鲁迅君。”
落款是“藤野原九郎”。
“……”乐无异几乎惊呆了，“卧槽还有这东西！”
“这是白居易写给元稹的诗，元稹行九，所以也被称作元九、九郎。”夏夷则履行着一名导游的职责，“这样想想，藤野先生的名字里也有九郎两个字，是不是很巧？鲁迅先生和藤野先生，大概真的是很好的朋友吧，可惜那个时代的人总是身不由己，后来再没有机会见到了。”
“好吧我决定原谅鲁迅先生……”乐无异喃喃道，“反正我现在也不用背他的文章了。”
他突然想到自己的那条锦鲤，也是出国之后，就再没法见到。青年心中忽然就巨大的恐慌，顺应着自己的本能握住了身侧夏夷则的手。
“夷则，我们还会再见面的，对不对？”
“……你还好吗？”夏夷则显然被他吓到了。
“……算了，没事，我发神经。”乐无异也知道自己这一番心理活动实在不适合对夏夷则说，实际上，对方愿意大清早来陪他逛西湖，他就已经非常开心了，所以他最终也只是挠挠头，“那个，夷则，我请你吃早饭好不好？”
“谢谢，不用了，我还有团要带，告辞。”夏夷则往后退了一步，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腹诽这位乐先生神经不太正常，匆忙忙转身走了。
……还“告辞”咧，这姿态简直就是落荒而逃。乐无异有点沮丧。
过了三秒钟他又开心了一点：算了，得慢慢来，不能吓着夷则。毕竟一见钟情这种事情，此前他自己也是不信的。
乐无异沿着湖边慢慢往回走，此刻游人慢慢多了起来，步道显得多少有些拥挤。
不远处突然响起连串尖叫。
乐无异跑过去一看，原来是一个小女孩自己乱跑，再加上人群拥挤，推了她一下，居然滑进了水里。
女孩的妈妈第一时间就跳了下去，结果自己的水性也未见得多好，两个人一起在水中扑腾起来。
乐无异二话不说甩了外套跳进水中，先把小女孩托到岸边递给围观群众，再去救那名中年女子。
谁承想他到底是经验不足，不知道要先把人敲晕，被那女人手舞足蹈敲到了头，一时晕得厉害，别说救人了，自己都晃晃悠悠往下沉，狠狠呛了几口水。
……不会……就这么栽在这里吧……？
乐无异迷迷糊糊地想，这也太悲惨了，他还没来得及追到心上人呢。
“无异！”
啧，要不要这么严重啊，想到心上人就幻听了。
“无异！”
黑发青年身姿矫健，将已经昏迷的女子送到岸上，又转头去一个猛子扎进水里。岸上这么多人，竟没人发现他是从哪里来的。
水中的乐无异本来已经到了极限，半昏半醒之间瞥见夏夷则贴近，随即感觉到自己的唇瓣被触碰，大口氧气就以这样暧昧的姿势度了过来。
借着本能，他牢牢握住了夏夷则的手，再不肯放开。
乐无异再醒来时躺在岸边，手里还握着夏夷则的手。看着那对母女被送上救护车，在他自己坚持之下，夏夷则陪着他留在了原地。
“那个，夷则，你……咳咳……”终于打发走医护人员，乐无异伸出一只手去揽住夏夷则的脖子，强迫他俯下身来听自己说话，“夷则，你是那条锦鲤……对不对？”
黑发青年如坠冰窟，彻底僵住。
许久，他点了点头，黑色眸中光彩尽收。
到底……还是被发现了。
那时他因为颜色特异，被几个小孩取笑丑陋，他们捡来石子向他投掷，说要比比谁最厉害。
结果乐无异和他们打了一架。
等几个淘气孩子终于被自家大人领走，鼻青脸肿的褐发小男孩以手指点着额头，打了个自以为帅气的招呼：“我叫乐无异，你好啊小鱼，别怕，他们不是好孩子，我已经教训过他们了。”
后来他们常常见面，夏夷则会以吻轻触乐无异的手指，听他清脆笑声，沉迷于对方眸中阳光颜色。
再然后，乐无异哭哭啼啼被爹娘从鱼池边拉走，去了地球的另一边。
灰鲤潜心修炼，诸事不知，不久前才修得人形，为入世历练增进修为，才在西湖边上做了一名小小导游。
直到当年的孩子带着灿烂微笑与炽热体温站在他面前，叫他夷则。
居然已经过去这么多年。
只可惜……他这回知道自己是妖，这个朋友恐怕是做不成了罢。
但能救他，自己就不会后悔。
他内心这一番百转千回，乐无异全然没有接收到。他回忆起夏夷则救自己时脸上出现的纹路与变成鳍的耳朵，好奇地伸手去摸。
“……”夏夷则动作极大地一甩头，心想这又是什么模式……
“你怎么会赶得上救我？”乐无异唇边笑意渐渐扩大，“难道夷则你放不下我，一直跟踪我？”
……
“西湖各处相通，我也有熟识的水族朋友，他们告诉我的，所以我来晚了。”夏夷则给出了否定回答。
“哦……”乐无异有点没精打采，但三秒后他的呆毛又愉快地站了起来，“所以夷则有向你的朋友介绍我吗？怎么介绍的？是不是你最好的朋友？”
……
夏夷则别过头去，自顾自煮红了两个小耳朵。
“夷则，谢谢你救我，为了表示感谢，我先去换身衣服，等你下班请你吃饭啊？”
夏夷则吃惊地睁大眼睛：“你……不怕我？”
“诶，你救了我的命啊，还是我最好的朋友，我怕你干嘛？”乐无异不解地挠头，“哦，你说你是妖这事儿？哎我不是早就说了嘛，要是有个田螺姑——不，田螺小哥愿意报恩，我开心都来不及！”
“……在下并非田螺。”夏夷则垂下头，闷闷地说。
“那更好！”乐无异撑起身，一只手暗暗搂住了对方柔韧腰身，笑得像一只成功偷到腥的猫儿那样，用一种十分流氓的语气，把热气沿着夏夷则的耳朵，一路吹进他的心里。
“我从小就最喜欢……吃·鱼。”
END
PS：那石头长这样
